Wednesday, February 16, 2011

金大班的最後一夜

第一次踏進騎士大酒店,當年只有19歲;現在都年過而立好幾了。19歲那年,在這裡開始喝下人生第一杯酒,在異鄉闖蕩的歲月剛起步,從此染上透過酒精才知道如何扮演自己的惡習。有幸趕上三年的興盛時期,手邊總停不下敲冰、搬酒、開瓶、搖晃調酒杯,人聲鼎沸混著坊間流行的芭樂舞曲,交織著各色男男女女不可言傳的秘密故事,學會看透人生的荒誕無常。

今夜,依然陪到最後,只剩下我和一個情同兄長的中年男子。「我開這家店的時候,三十歲,現在都…」男子如此感慨地說。在昏暗的燈光下,滿室各種牌子的香菸味,寥寥幾個帶著黑漬的煙灰缸,和幾只買醉客飲盡暢快的酒杯,還有黃小琥低沈的嗓音,繚繞荒蕩的滿座空位,彼此陪伴。這裡,有太多記憶,我的幸福黑洞與哀傷悲慟,連同他的意氣風發和失魂落魄,隨著那把火燒盡又再生。

我們算起年份,然後燃起最後一根煙,男子再度靜默地流下眼淚,沒有急促的啜泣,只有不斷汩出的淚,無聲。那駭人的靜謐酸蝕到心底,彷彿道盡這十幾年來訴不完也訴不了的苦楚。很難想像他是怎麼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,這樣面對每次喧嘩過後倏地無比寂寥的深夜。我行色匆忙地喚了出租車,啟動自我保護機制,快速逃離那個寄酒存放心情的地窖,在巷口任憑冷冽吹醒回憶的殤。


老實說我不知道人們好奇我什麼,也不知道是否因眷戀共同編織的年少輕狂而插賭我什麼,其實不過一介平凡女子在紅塵中浮沈著這世該來的因果;和一顆丟棄在水槽裡的冰塊一樣,時間到了就化為烏有。也許都只是在等待,和男子一樣,在舞台上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劇碼是否如同偷窺者期待的怎樣風景。孩子們,別傻了!如果妳留到最後,就會明白,曲終人散之後都是一個樣兒,只有無邊的沈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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