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December 22, 2011

冬至。再見,北漂。


《北漂》,現代漢語新名詞,指漂流在北京的外地知識青年。但我想,用以形容漂流在台北的外地知識青年,也不為過。

當了15年的北漂,終於再度於北半球全年黑夜最長白晝最短的一天,吃上一碗由媽媽親手烹調,暖呼呼的湯圓。一碗伴著綿綿花生、紅白湯圓相間的甜湯,其實極為普通,傳統市場都有販售,在台北甚至有厲害的湯圓名店推出各式內餡的極品湯圓,要價不低大家卻趨之若鶩。縱使只是平凡的湯圓,媽媽煮起來的總是最順口:湯頭的甜度剛好,湯圓的黏度恰如其份,花生入口即化!要不是為了磅秤上的數字,還真想一碗接一碗。

今天吃的時候,我特別去回想在台北都怎麼「處理」這一天。泰半是在超市買盒有芝麻內餡的湯圓,再買瓶一年就用這一次桂花露,應景煮了來吃。單身的時候,還得分好幾天才能食完,避免一次把自己噎死、膩死;而那桂花露,老是捉不好準頭,甜到爆炸,放久了就丟了,也等不到下一年。

在過往那些年裡,每逢佳節倍思親。回鄉定居這一段日子以來,每逢佳節更令我深切感到親情的暖度。甫離鄉的時候我還是個大孩子,對於爸媽的態度、話語,總是有很多不滿、生氣的地方,所以亟欲自由飛翔,飛得越遠越好。經過這十多年來在現實職場上衝撞,看盡千百種人情世故,把身上的陵角都磨去,把心靈拉寬挖深,現在看到爸媽因年邁開始產生的依賴需求,相較於職場上老闆客戶或許無理、或許蠻橫的要求,反而更有耐性,願意不厭其煩地回應。這無關孝順不孝順的問題,因為和職場上的應對進退比起來,父母要的其實非常簡單,真的,很簡單…而我們卻總是輕易地用「很忙」兩個字就回絕了。

曾經因為工作中或玩樂中,匆匆掛掉母親難得打來的電話,對於他們為了簡單的電腦問題求助,或殷殷叨唸著有空要回家,油然生起不耐煩的情緒…其實我事後馬上就感到愧疚不已,卻又赧於回電道歉,任由失望或傷心就這樣留在他們心上,縱使之後他們也不會提起。然而,真的有這麼忙嗎?我當時汲汲想抓住的工作成就感、同儕認同感,其實還不都是因為孑然一身在異鄉的漂流感?

所以,再見了,北漂。我決計脫離,決計不再讓自己有如浮萍般漂流,不知所以。

Wednesday, December 14, 2011

急流勇退- 二度慕夏

"Poetry" from "The Four Arts" by Alfonse Mucha

第一次在台北故宮獨自瀏覽,只感到這位藝術家的才華洋溢,竟可藉由藝術涉獵到所有與設計相關的範疇,後世的廣告、裝飾、工設、甚至漫畫,無不受他影響。這次由我的人生導師帶領導覽,造訪高美館的慕夏大展(Alphonse MuchaArt Nouveau & Utopia),深入瞭解到「準備好」與「遇貴人」,是他成就一番事業的兩大楔子;在人生最巔峰時懂得急流勇退,重新整理腳步,做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」,更需要無比勇氣和大智慧。慕夏過去為求生存的技能,種種學習的累積,在貴人出現之際讓他在異鄉巴黎一舉成名,隨後獲得歐美人士一致認同的當代設計大師封號;也在名利雙收的同時,受愛國情操的感召,在50歲的壯年毅然決然放棄所有,回到故鄉布拉格,投注後半生心血,為了祖國、為了民族,一反當時主流市場的需求,歷時18年完成斯拉夫史詩(Slav Epic),甚至泛人類的理想烏托邦而努力著。

展後與老師茶敘,我們來到一間隱身在美術館後方高級住宅區的一家咖啡廳。她還挺驚訝我竟然還留在高雄,於是聊起了我從異鄉台北回到故鄉高雄這九個月的心路歷程;老實說現在的心態已和兩年前那次回來大不同,但不可否認,我偶然仍會想起過去15年來在台北的輝煌歲月。呼應第一段,我一路上亦不斷地準備,也幸運地遇過幾位貴人,最終站上舞台一展長才,揚眉吐氣;現在卻因著軀殼受損,必須告別那座光彩奪目的城市,離開舞台(這也能算急流勇退吧?!)。有時總暗暗想著:我還年輕,以我的能力、耐力、意志力,應該還可以再超越自己,交出更漂亮的作品,更光耀門楣;雖然也許會付出更大的代價(爆肝、中風之類)。我拿著小湯匙一邊攪拌著很貴的伯爵奶茶一邊問她:「妳得過兩次師鐸獎,還得過POWER教師獎,受到所有學生愛戴,就連畢業後的學生講起妳,都還是津津樂道!當年妳決定提早退休,離開教學舞台、離開掌聲之後,妳是如何調適的?」她以一貫充滿智慧卻平易近人的溫柔口吻回答我:「我不是為了得獎才去教書,我只是很認真做好我在做的事情,就算得獎也沒有改變。像現在做美術館的志工導覽員,我也只是很認真地做功課、收集資料,很認真導覽。」「那些學生、那些掌聲,當她們畢業擁有各自人生後,或導覽散場後,就過去了,我並不會、也沒有真正擁有什麼。人生就是這樣一段一段一段的過去。」「之,妳要想清楚,要去找到妳真正想做的事情,然後認真付出,一個階段、一個階段,任何付出最後都是回歸到妳自己身上的。」

今晚吃完小妹的巧克力冰淇淋生日蛋糕,我想我會繼續為我的家人,我的族群努力,用我的方式,就算最後只有我一個人;就算斯拉夫史詩至今仍無安身立命之地。

Thursday, December 1, 2011

好九不見

原來要在這樣滴滴答答的雨夜,才會激起惆悵的漣漪。點起清煙裊裊在鵝黃的邊燈旁環繞,映照出那晚喇叭咆哮的聚焦。穿上戰袍,梳起高髻,貼上假睫毛,執一晚嘶吼的麥克風,總是在激情過後悶頭問自己到底為了誰堅持。革命的人都是烈士,衝動的人都是瘋子,半數文風不動的賓客心裡想著什麼,是十多年來探究不出個所以然的問號;可卻又允諾來年的盛事,說好了再下一城。

歸隱了整整九個月,已經養成新的作息,雖然睡得比北國更晚,心倒也趨於安穩,或許這真是上天安排的路,用微恙的軀殼緩住了慌亂的腳步。犯不著汲汲營營,一種新的態度儼然成形,我想那是快樂成分的一部份,做自己想做的事,不必報告。縱使偶然感到疏離,生根的信心相信妳們都在,只要我舉手,妳們就會看見我。

第一次一個人撐了一晚上,清晨五點的歸途中,我愛妳們。